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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鹰报115

2015年05月27日 20:15:47 访问量:498

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吴晓波

       每个父亲,在女儿十八岁的时候,都有为她写一本书的冲动。现在,轮到我做这件事了。

       你应该还记得,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问你一个问题:你长大后喜欢干什么?

       第一次问,是在去日本游玩的歌诗达邮轮上,你小学一年级。你的回答是,游戏机房的收银员。那些天,你在邮轮的游戏机房里玩疯了,隔三岔五,就跑来向我要零钱,然后奔去收银小姐那里换游戏币。在你看来,如果自己当上了收银员,那该有多爽呀。

       后来,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这个问题,你长大后喜欢干什么?

       你一次又一次地更换自己的“理想”。有一次是海豚训练师,是看了戴军的节目,觉得那一定特别酷,还有一次是宠物医生,大概是送圈圈去宠物店洗澡后萌生出来的。我记得的还有文化创意、词曲作家、花艺师、家庭主妇……

       十六岁的秋天,你初中毕业后就去了温哥华读书。

       在温哥华,你过得还不错,会照顾自己、有了闺蜜圈、第一次独自旅行,还亲手给你妈做了件带帽子的运动衫,你的成绩也不错,期末得了全年级数学一等奖。我们全家一直在讨论以后读哪所大学,UBC、多伦多大学还是QUEEN

       又过了一年,我带你去台北旅行,在台湾大学的校园里,夕阳西下中漫步长长的椰林大道,我又问你,你以后喜欢干什么?

       你突然说,我想当歌手。

       这回你貌似是认真的,好像一直、一直在等我问你这个问了好多年的问题。

       然后,你滔滔不绝地谈起自己对流行音乐的看法,谈了对中国当前造星模式的不满,谈了日韩公司的一些创新,谈了你自认为的歌手定位和市场空间,你还掏出手机给我看MV,我第一次知道Bigbang,知道权志龙,我看了他们的MV,觉得与我当年喜欢过的Beyond和黄家驹那么的神似,一样的亚洲元素,一样的都市背街,一样的蓝色反叛,一样的如烟花般的理想主义。

       在你的眼睛里,我看见了光。

  作为一个常年与数据打交道、靠理性分析吃饭的父亲,我提醒你说,如果按现在的成绩,你两年后考进排名全球前一百位的大学,大概有超过七成把握,但是,流行歌手是一个与天赋和运气关系太大的不确定行业,你日后成为一名二流歌手的概率大概也只有百分之十,你得想清楚了。

       你的目光好像没有游离,你说,我不想成名,我就是喜欢。

       我转身对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的妈妈说,这次是真的。

       其实,我打心眼里认同你的回答。

       在我小时候,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从一年级开始,老师布置写作文“我的理想”,保卫祖国的解放军战士、像爱因斯坦那样的科学家、或者是遨游宇宙的宇航员,现在想来,这都是大人希望我们成为的那种人,其实大人自己也成不了。

       这样的后果是很可怕的。记得有一年,我去四川大学讲课,一位女生站起来问我,“吴老师,我应该如何选择职业?”她是一位物理系在读博士生。我问她:“你为什么要读物理,而且还读到了博士?”她说:“是我爸爸妈妈让我读的。”“那么,你喜欢什么?”她说:“我不知道。”

   还有一次,在江苏江阴,我遇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商人,赚了很多钱,却说自己很不快乐。我问她,“那么,你自己喜欢什么呢?”她听到这个问题,突然怔住了,然后落下了眼泪。她说,她一直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今日中国的90后们,你们第一次有权利、也有能力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和工作——它们甚至可以只与兴趣和美好有关,而无关乎物质与报酬,更甚至,它们还与前途、成就、名利没有太大的干系,只要它是正当的,只要你喜欢。

       喜欢,是一切付出的前提。只有真心的喜欢了,你才会去投入,才不会抱怨这些投入,无论是时间、精力还是感情。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国家、每个时代、每个家庭的年轻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所喜欢的未来。所以,如果你侥幸可以,请千万不要错过。

       接下来的事情,在别人看来就特别的“乌龙”了。你退掉了早已订好的去温哥华的机票,在网上办理了退学手续,我为你在上海找到了一间日本人办的音乐学校,它只有11个学生,还是第一次招生。

       过去的一年多里,你一直在那间学校学声乐、舞蹈、谱曲和乐器,据说挺辛苦的,一早上进琴房,下午才出得来,晚上回到宿舍身子就跟散了架一样,你终于知道把“爱好”转变成“职业”,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实,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到底学得怎么样,是否有当明星的潜质,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你确乎是快乐的,你选了自己喜欢走的路。

  “生命就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这是台湾黑松汽水的一句广告词,大概是十二年前,我在一本广告杂志上偶尔读到。在遇见这句话之前,我一直被职业和工作所驱赶,我不知道生活的快乐半径到底有多大,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则是无效的,我想,这种焦虑一定缠绕过所有试图追问生命价值的年轻人。是这句广告词突然间让我明白了什么,原来生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浪费,你需要判断的仅仅在于,这次浪费是否是“美好”的。

       后来,当我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便问自己,你认为它是美好的吗?如果是,那就去做吧,从这里出发,我们去抵抗命运,享受生活。

       现在,我把这句话送给十八岁的女儿。

       说实在的,我的十八岁的女儿,我不知道你的未来会怎样,就好比圣诞树上的那只礼盒,里面到底是空的,还是真的装了一粒巧克力。

(本文摘自互联网)

 

 

雏鹰微评

      生命就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我笑了笑,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多么喜欢多么愿意这种浪费,把一个夏天,一轮岁月,浪费给安静或喧嚣的乐音,浪费给哀艳或热烈的花儿,浪费给热爱的文字与热爱的人。可是更多时候,这些浪费是可耻的,令人扼腕的,需人反省的,像朱自清的散文中应当“头涔涔而泪潸潸”了,因为我们又“浪费”了多少韶华的时光……

七(13)班   孙诗雨

 

      我们最大的悲哀,是迷茫地走在路上,却看不到前面的希望;我们最坏的习惯,是苟安于当下的生活,不知道明天的方向。前有古人叹息逝者如斯,今有80后,90后为物质生活的追求,却再找不到心中所谓的“喜欢”与“快乐”。他们都在拜金主义思想的引诱下麻木地跌倒,牵强地爬起再疯狂地奔跑。如果每个人都如此,那么生命的意义何在?生命的色彩何在?

八(13)班  刘颖

 

       “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看似响亮而实际,但正如“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一样可望而不可及。想要做到“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前提是你要有一个能“坐在机场贵宾室”的爹或依靠自己的努力挣得足够买你想要浪费的时间的钱。人人都想追逐梦与光,但它们很高,够不到,你要自己建梯子,这个过程是无法省略而又注定痛苦的。假若毛毛虫没有经历脱变就想飞,也就只有摔死的命。

八(3)班  郭艺维

 

      并不是让人艳羡的未来才叫美好,美好只是心底最真挚的追求。席幕蓉说正是因为自己拼命迎合世界,才留下“满目疮痍的面孔与不能回头的路”。一生太短,美好难得,我愿意把它“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因为生命就是为美好的事物而生。

八(17)班   张潇湘

 

      短暂的生命需要美好的事物去充实。每个人心中也许都有着或强或弱的对美的向往。但多数则会被现实的条条框框所约束。为何不能放下一切干扰,去追求自己所向往的那份美好?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的事物上,又何尝不是一种享受?“采菊东篱下,悠然风南山”又是何等的闲情逸致啊。

七(17)班   熊睿智

 

 

 

 

武夷茶韵

杨术智

      一叶纤茗在嘴角荡漾的时候,思绪跳跃进几年前的那个夏天。武夷,象失散已久的兄弟突然矗立于我面前,武夷茶则如春的注脚仄进人的心脾。

      武夷无处不飞茶。

      茶,就是武夷人的简介。

      茶,就是武夷人胸前如祖母绿般耀眼的项链。

      武夷人说起茶就没完没了,脸上的光彩,如茶山的春色。无论在茶楼茶社或是农家小院,武夷人谈茶色艳。说大红袍、小红袍,说岩茶岩韵说茶源茶诗。我是真的体会到了武夷人对茶的那份深厚的情感了。

      来到武夷山,不喝茶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情。武夷人很好客,好客的方式之一,就是请客人喝茶。走进茶房,首先就看到一整套泡茶的工具,和茶房中间茶几儿上摆放着的各种等级的茶叶。当我们在靠墙的木凳上围坐好,大概武夷人也懂得原生态的商业价值吧,长条型的木凳制作工艺,简单得只有一块儿窄窄的木板,四个支撑腿。几个年龄在16岁到22岁不等的漂亮的武夷女茶叶般飘浮进茶房。

      不等客人安静下来,其中一位妙龄少女就把壶玩起茶来了。茶女玩茶的一举一动,如杨丽萍在创作孔雀舞。她一边打开电磁炉(据说,还是用木碳煮茶更好),一边把事先准备好的开水倒进水壶,水还未开,话先到位了。她说新茶怎么喝,说啥叫新茶,说新茶怎样保鲜,说旧茶怎么储藏,说茶叶要活水来泡,后来才知道活水就是刚烧开的水,说得让人直咽口水。直说的茶女的两片朱唇冒着香气。这让我想起,当年乾隆未做皇帝之前,曾从南方给他的三哥带回二两茶叶,这二两茶叶可不一般,据乾隆说,那是几个江南黄花闺女,用朱唇一枚一枚从茶树上衔下来制成的新茶。当时,那几个黄花闺女是否有口臭先不说,但就武夷妙龄茶女来泡茶,茶未到口,就已经香气扑鼻了。

      水烧开后,茶女立即拎起水壶,迅速把开水浇到泡茶叶的茶壶上,通体的浇灌,透明的茶壶滋滋冒着白烟,那茶壶就像一面等待多时的安塞大鼓,一旦被鼓手击中,就大喊大叫起来。

      经过茶女烫茶壶、烫茶叶。泡茶叶等一系列的程序后,比拇指肚大的茶盅就一盏盏捧在了客人的手中。

      我用拇指和食指捏起茶盅,中指顶着茶盅的底儿,好像我很在行一样。我不好茶,其实我是跟书上学的,并慢慢地把茶盅送到鼻尖,茶的香气自下而上,沿着一条小径,蜿蜒到我的感觉里,我把唇搭在茶盅上,轻轻再轻轻地咂上一点茶水,让茶水在口腔里湿润开去,所谓的岩韵就心花怒放了。那滑溜的感觉,除了后味有点微苦、涩外,茶叶的甘、茶叶的醇、茶叶的曲、茶叶的歌、茶叶的韵,占据了我所有的思维和想像,就在这一时刻,似乎我所有的灵感都被这美好的岩韵打开,这种灵巧,能让我做成所有不能做成的事情。我想,古闽越族人,只所以能创造出“架壑船棺”,挂在武夷山深处的悬崖峭壁上,是因茶而激发出的灵感吧!

      武夷山属丹霞地貌,有碧水丹山之誉。孕育茶树的土壤,是由岩石经过多年的风化而形成“沙苞土”,这些沙苞土,生成时间可追溯到侏罗纪时代。如父亲遗传给儿子的基因一样,武夷山茶叶,经开水浸泡后,就现出了岩韵。独特的个性特征,使武夷茶叶在丰富了茶人胃口的同时,也吸引了不少爱茶人前来品茗。誉美之辞,俯拾皆是。

      一溪九曲十八滩/三日五晌游不完/上岸随便吃茶去/武夷山中我是仙。

      当时的贾平凹是怎么样的一种心境我不知道,但我晓得,平凹先生坐上竹筏,漂流在九曲溪上的时候,从天游峰顶观看,这货肯定如一枚被水泡着的茶叶,在弥漫的茶韵里蹁跹……

 

 

 

苔花如米小  也学牡丹开

易逸伦作品专辑

■文·图:易逸伦  八(18)班   ■指导教师:张

 

无题

      不知何时,我养成了一种习惯。读完一篇文章,若觉着意犹未尽,便要查查它的出处。可当我见到那个黯淡的作家名字后,顿时觉得这文章品位低下,语言粗劣,不堪入目。相反地,有时一篇平平的文章,远远没有感动我的文章,我却不经意地(不幸运地!)瞄见了文章后那金光熠熠炙手可热的名字——×××!于是,我觉得这文章真是文质兼美,是我品位低下了。

      我深深地厌恶起这个习惯,我发誓不再刻意寻觅几个附在文章后的小方块字(或字母),不再被×××这种意象催眠,但当我真正意识到它的魔力后,我悲哀地发现它无处不在,而且几乎无法克服。

      请明星做广告是一个例子。“卷福”在中国火得昏天黑地之时,在一个看似平淡无奇的早上,一些粉丝打开电视,忽然发现“卷福”正在一个轮胎广告中活蹦乱跳!在我们国家放的广告!于是一时间这个广告,这个轮胎成了粉丝们的热门话题,根本不管这轮胎到底品质如何,这广告到底创意程度是否经得起那么高的赞扬。利用粉丝对偶像的喜爱来达到催眠之功效,其实并不少见,只是“卷福”正在话题高峰罢了。我并不太确信请明星做广告会有多大收益,反正许多粉丝留言:买一打轮胎当床睡。

      ……

      ×××真是阴魂不散呵。

      我曾经认为笛卡儿的“我思故我在”很有道理,亚里斯多德的洞人理论很有道理, 我们所感触到的一切不就是从我们心灵的幻象中诞生的吗?在阅读某化学读物前,我一直是二元论的忠实信徒。其实那化学读物于我印象并不多深,但其中有一句却令我的信仰动摇:人类的感情,会被一个小小的化学反应击溃平衡。即外界时时刻刻击溃着我们,重塑着我们,我们受外界的影响。

      当然,人类的感情也会被各种杂乱的信息扰乱,于是我们纯朴的吃喝拉撒睡的“兽欲”,在千百年来的由一层又一层道德观念、科技进步、美丑标准等等堆砌成的信息之模,浇铸成了我们现在的思想,呼为“人性”“智慧”,并且完美地与这个时代相契。那些超脱于这个模子的,要么是蔑视人类的天才,要么是被人类蔑视的傻子。我们普通人,则是一个个价值体系差不多的铸件,即使有想法,也超不出模子给我们规定的尺度。这是文明。

      而单一的价值体系,说好就好,说坏就坏,无疑会被催眠者们利用。他们用对你很有影响力的信息(如×××)诱惑你,让你屈服,忘却那些自己直观的想法,最终达到目的(如卖轮胎)。催眠者们精准地把握住这个价值体系最核心的东西,而我确信,如果真的有人对这门学问大彻大悟,他便能统治世界,因为他抓住人的心灵就像佝偻承蜩般熟练。希特勒之所以功亏一篑,是他技艺不精。

      所以对×××的膜拜,对无名作家的蔑视,也许就是被无形的强大催眠者控制住了吧。这是我们的新迷信,它不同于什么跳大神、抽签、拜菩萨,但它依托我们对“高大上”的迷信将我们死死控制,让你不得不买下×××的全集,不管你是否觉得他(或她)的文字是否打动了你,只是因为在我们的价值体系里,×××是备受人崇敬的,而无名小卒的信息毫无价值。你只想让自己符合主流,虽然有时你并未意识到。

      然而,我们并不总是被迷信蛊惑。尽管新迷信在全世界都燃起袅袅香火,但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一个僻静的小屋也许会免于这种喧嚣的侵扰。那里,有一个人正在研读书籍,或演算数论或与他心爱的粒子加速器相依,然后他就改变了整个世界。人们惊叹于他的天才,他的名字又将永垂青史。

      某一时刻我们能打破迷信,便是我们一生最大的荣耀所在吧。说到此,那些古人先贤想必会微笑起来,在人类文明史那漫漫长河的上游。在果断抛弃迷信、打破迷信、创造新迷信,即建立新的价值观的过程中,我们一步步发展。它束缚着我们,也成就着我们。喏,我写这篇拙文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了,虽然客观来说迷信永远存在,但我还是努力做到,自己不会在×××的威力下改变我对他(或她)作品的想法,就算每个人都以阅读那沓纸为荣。

 

 

创业发微

      你为什么不脚踏实地地工作?

      答曰:我要创业。

      我不知怎么说这种人。他们也许是精神可嘉,也许是好高鹜远,这要看他们最后成不成功。我所见的大部分是后者,这有些令人沮丧。前日看一份调查,创业成功的机率约为5%,那剩下的95%呢?投入大把精力与时间,为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何必?

      这就不得不让人想起一则寓言:乌鸦学老鹰去抓羊,反被牧羊人摔死了。衍出一个浅显的道理:量力而行。那些创业成功者,他们是鹰,总有一天会飞出大地的桎梏,飞向蓝天;而本就没有天才与热情的创业者,暂且将他们委屈一下比作乌鸦——到头来他们被羊毛死死缠住,脱不得身时才怀念过去的美丽时光,太过悲哀。

      然而,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年轻人选择创业之路,有这种勇于开拓的精神,是很好;但谁来做最基本的工作?要知道,乌鸦虽小,却是自然界的清道夫,少了乌鸦只有老鹰也不是美好的世界。但成功的诱惑太大。于是众鸦见老鹰擒羊的雄姿,便也想象自己擒羊时的雄姿……结果如上。

      事实这也是一个社会问题。我觉得有一些奇怪,为什么是鹰就受人钦慕,做鸦就遭人白眼呢?鹰鸦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在为社会服务,我想我们应形成这样的风气:见鹰恭敬,见鸦也温和,这样鹰不会自傲,鸦也不会为做一只鸦而怨尤。鹰鸦各司其职,这样世界才更美好……

      在此寄言众鸦:你们是光荣的。做一只鸦只是少些虚名而已,不必让自己死在羊毛的束缚间,做好鸦的工作,就是你们的意义所在,这意义,胜过做只鹰的意义千千万万倍。

      亦寄言社会:鸦鹰平等,我们需要鸦甚于鹰。

 

 

由时事几件引发的尽量不指名道姓的批评

      题目好像有点冗长,但这话非得扯清了讲,不然就不足以表达好意思。

      我与朋友因几件时事有过一场关于宗教狂热的辩论,最终因为几句对伊斯兰教“大不敬”的话而被朋友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此事不了了之。可我觉得这一切还没结束,如果我自己没有把一个观点锤炼成熟,痛苦的是我自己,所以我决定把我朋友先搁一边,自己完善自己的观点。

      一直以来我抱有一种“偏见”,心灵没有归宿的人才会皈依宗教,内心强大的人利用宗教。比如基督让中东及欧洲广大穷苦人民看到美好的未来,而君士坦丁等将这宗教变成统治的工具;伊斯兰教徒们的温顺平和,在哈里发的野心下异化为所谓“圣战”的兵器。一旦手握大权的强者发现宗教的功能,他们一定会欣然地接受它……然后利用它,让人们狂热起来。

      所以,我对种种宗教狂热行为秉持一种态度,可以热,但不能狂。狂了就成了宗教的奴隶,就从寻找心灵居所变成没有心灵的孤魂。对一些恐怖分子我始终抱有最深切的同情,因为他们是宗教的奴隶。而对另外一些,我就不给好脸色。因为他们完全是另有所图,转而利用宗教还祸害别人。这种恐怖分子+宗教狂热+煽动者就是人类的公敌。

      没有宗教信仰的我,也许永远领会不了教徒们的心思。我不认为宗教好得完美,但我不否认宗教的好处,它们也许真心拥有着善的力量,可以慢慢润泽着温暖着我们的心,如春风化雨。也许在天崩地裂时,宗教也会引导我们作出勇敢的决定。而这一切一切,都要遵守一个原则:

      不触及道德底线。

      就算你有多么堂皇的理由和凄苦的命运,你也不能触犯这条原则,否则你就是可悲无耻的魔鬼,你就是不忠于自己的信仰,你就是人人皆可诛之的人类公敌。

 

 

 

养生

      我调了个频道,眼前呈现出一幅十分新奇的画面(其实是滥透了)。庄严的鹤发老者与年轻的主持人对坐,嘴角含着神秘而慈祥的微笑;台下,一圈嘉宾带着木木痴痴的表情凝望着他们俩,宛如小学生围着老师。

      然而,促使我继续看下去这个节目的,不仅仅是这荒诞可笑的画面,而是一行镶在老者右手边的小字:相面防病。

      啊,多神奇的字眼,它一下抓住了我好奇不安的心灵。我的表情立马变成嘉宾一般木木痴痴,谛听着老者智慧的言语。老者说道:

      “面部的细小变化往往是病症的预征,我们要注意这些变化,防病治病。”

      “太阴穴与鼻尖的交界点酡红,是肠癌的预征。”

      我一个激灵,飞奔卧室取了镜子来,仔细地观察着太阳穴与鼻尖交界处的色彩,没有异样,我松了口气。

      “然而胰腺癌是癌中之王。”

      我支起双耳。

      “要注意内眼角的凹陷和皮肤脱屑……”

      我又揽镜,还好一切正常。

      “谨记,酒色财气,乃人生四个病根。”

      这没什么意思了。然而我还是寻了支笔,在记事本上郑重写下老者的金玉良言。音乐起,节目结束。

       这时我看到老妈走来了。我灼灼地望着她的脸,她疑惑地看着我。于是,我清清嗓子,开始对她宣扬刚才节目上一通“相面防病”论,她的脸上迅速有了木木痴痴的表情。

      然后她找我要镜子。

      唉,这大概就是养生节目长盛不衰的原因。我们太渴望预知灾难与打败疾病了。我们渴望长生不老,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我听说某老太闲来无事迷上养生节目,以节目授法饮食养生,冰箱中塞着满满的草药,每日熬汤喝下,竟慢性中毒而死!这等晦事不谈也罢,可我们还是如此痴迷养生治病节目。

      “你把镜子放哪 了,逸伦?”

 

 

弟弟的蕃茄

      快立冬了,我站在阳台上看蕃茄。

      当然是隔着窗子看的,因为外面风太劲太冷,我不能开窗,只能透过玻璃望这架在防盗窗上在陶土盆中的被风吹得枝叶发抖的生灵。它的枝干歪斜着,叶片发黄还打了卷儿,却死死掩着几个珍贵的小小的青涩的蕃茄。回想几天前,它还是青葱健康的,然而朔风厉霜的刀剑所向处,这一个貌若妙龄女郎的生灵几乎一夜间就变为白发老妪了。

      结局就是这般凄凉——也许它的生命本就是个错误。

      一天,一个一直空荡荡的瓦盆(我家不缺这)忽而萌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苗,无人知它来自何方,姓甚名谁,这小小的入侵者就在瓦盆那一捧贫瘠的土块里安身立寨了。它渐渐长高,长大,抽出柔软的枝条,长出小痘痘般的刺球儿,心安理得地受着母亲每日两次的浇水。又一天,那很是繁茂的枝叶里,赫然出现了几粒青珠子似的果实。

      “啊呀!这是蕃茄!”

      不久,大家的宠爱全移在这蕃茄身上了。尤其是小弟。他一次说蕃茄是他种的,我不信,翻了个白眼。但他却对这蕃茄无比热心殷切,好像就是他种出来的一般。天天在瓦盆边守望不说,还经常给蕃茄拍照,还写“观察日记”。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在我眼里那日记格式不对,又胡扯夸大,……不过有一句,“蕃茄像几个星球掩映在一片星云之中”,倒比喻得很是奇伟。小弟就以这笨拙的方式与火般的热情表达着对蕃茄的爱。

      ……

      有一件事,我必须坦然相告。蕃茄是喜温作物,它上市季节也一般在夏季。然而这株蕃茄来错了时辰,它已明显衰败,倘若再冷、再冷一点呢……它很快会消亡的。那时,小弟的欢喜的笑容,一定要凝固成僵硬的表情了。想着,有些痛惜。

      现在我看着蕃茄在风中瑟索,心情就未免灰暗。小弟拢来了。他也看着蕃茄。我告诉他我的想法,他却没听进去,且脸上分明呈现出惊喜的表情。他说:

      “蕃茄在跳舞!”

      我无言了。望着那青青的涩果实,一种坦然忽而在心中铺展开来——蕃茄的宿命已无法扭转,何不展开笑靥,陪它度过最后的“美好”时光?生死轮回,自应豁然看待。

      但我还是有个愿望。造物啊,我企盼你让气温恒久的高起来,让蕃茄能不断茁壮生长,陪我弟弟走过他的童真岁月……

 

 

 

证明自己不叛逆

      如题。其实这很难啊,我觉得。像一个经典的难题“一个机器人怎么证明自己有思想感情”。我就是那倒霉的机器人,证明的是自己不叛逆。但我是个程序没安好的机器人(简称笨),叛逆为何物?叛逆的标准又是甚?我叛逆否?嘀嘀,死机。

      我小时候就“洒脱不羁”,我妈说东,我非说西,还用行动来证明,一路向西不回头。我妈估计看我是个笨小孩,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到了青春期就不一样了。须知我虽已是少年身,可还是一颗没变的笨小孩的心,时时有交谈中顶嘴的情况。妈就叨唠我“青春期”“叛逆”,弄得我特憋屈。呜呼,硬件软件不配,悲剧呵。

      综上所述,我似乎确不是太叛逆,只是顶几句嘴,小孩子心气而已。但有些事做过后,我自己也搞不清原因。比如上课,遇到严肃一些的老师,我也会安静听讲,但当课堂气氛活跃一点,我又不禁放任开了——“老师,为什么酵母拆开袋子就软了?”“老师,为什么做米酒要留个凹处?”“老师,为什么新民主主义时期不包括五四运动?”……朋友评曰四字:贫嘴恶舌。有时有质疑,便大声询问,甚至于得了便宜就卖乖,易逸伦呵,你向往的谦谦君子呢?尊敬师长呢?你就不能乖乖地像其他同学那样去接纳知识吗?你非得折腾点动静吗?又一呜呼。这样,被扣上“贫嘴恶舌”、“叛逆”这样的帽子,我自无言以对。

      戏谑外,还是有我的一点小担忧的。我脾气比以前大了,这是我多次观察并广泛采纳他人意见的结论——科学合理毋庸质疑。我愤怒起来像一只嗷嗷乱叫的小兽,刻薄起来又像陈了十几年的老醋,我惊异于为什么一点小事就能引我情绪汹涌,看来我还真叛逆起来了。生物书和政治书都柔声细语地告诉我说,这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每一个人都有……我症状吻合,但生物书和政治书没告诉我咋解决。头疼。

      我虽写出的都是叛逆行状,但我可以狡猾地说,题目不是我的文章线索,而是我的理想啊。关于待人接物方面的叛逆,我一定严加改正,因为我已不是个小小孩子,而且不能让几种青春期分泌的化学物质就毁了我乐观的情绪——而对于渴求知识方面的“叛逆”,我会给它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以“追求真理”或“热爱学习”,洗脱罪名。总结一番呢,就是证明自己不叛逆。

      这可得快点证明,再不证明出来,我的青春期可就快溜走了。

      滴……滴……

 

 

 

      你是唯一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神祗,你是人类在无数个黑暗日子后所获得的大智慧、大光明。

      我以我卑微的爱来接受你伟大的力量,尽管它的载体只是一根笔。我用你赞美你自身——文字。

      周星几轮,四季荏苒,但什么能将刹那融入苍茫的永恒?惟有爱与智慧。它们的结晶,叫文字。在漫长的时光轴上,它能改变某一点,但仅仅只是一点,就蕴含了一种神秘的真理,就远远超出了吃喝拉撒,使人消弭了动物粗劣的本性,从而拥有了更高贵的情感。

      你我是一对眷侣。虽然我的力量那么渺小,但大海是水滴的爱汇成的,大海与水滴因相互爱而存在,我爱你犹如水滴爱大海那样,而你因高贵的秉性,给了我更博大深沉的爱。这使我一点点蜕出愚笨的甲壳,成了一个能自已思考的灵魂。我们曾执手驰骋于智慧的原野,任风吹乱额前的发,心灵却变得更清澈理性。我们将赞美的音符唱入风中,风拥着爱飞上真理的天宇。

      你有千岁之龄,而我年仅十四;但你的永恒使我从未觉得你苍老。我见过你在碧野中采蒹葭,露水在你清纯的眸中融化;我见过你在赤壁遗址徘徊,悲吟中激荡着对热血的追忆;我见过你在雪山下的兵营,千帐明灯照亮你坚毅的脸——你的永恒,是因你的率真,你的纯洁,你的“只为抒己心”的单纯!

      然而突然有一天,我意识到你变了——

      诚然,你有那无穷的力量,但毕竟力量是有正有负的,渐趋褪去懵懂之色的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在与不在地残酷地发生着。他们将你投入熔炉,你被铸成刀、剑、枪、炮,成了奸恶小人攻讦对方的利器。你甚至被铸成阿堵物,丑恶小人用你敛集无穷的财富。那一份纯洁呢?率真呢?早已掺了一种卑劣的物质,从而使你的美貌一去不返,成为一张可怖的魔鬼面目,这反又充当了无聊之人消遣用的刺激。以劣质的、愚蠢的形式而充扮的张牙舞爪,一次又一次刺痛我的心,我所爱过的你,还是你吗?

      你的最后一点尊严,也被纷至沓来的逐利之徒踩成了烂叶,落入污淖泥沟间。我不止一次梦见你去了《神曲》中所描写的燃着硫火,淌着沥青的地狱,但梦醒后才发现事实比地狱更悲哀。

      那么只有自己苦心寻找有灵魂的文字,可怜天下之小,你那辉煌的历史我也早已领略,俯察现今,有几人能自信无愧于手中之笔?曾狂热迷恋的人,才情早已随岁月流走,徒剩几个堂皇的官衔招人嫌恶,而被别人捧得高高的“青春作家”,本质与用你铸阿堵物的人没有区别。我愤怒得想呐喊,想咆哮,而你用那变形的冰冷面庞让我哑然心痛……

      我用你为你自身唱一曲悲歌。请记住易水之寒,寒不过爱破碎后深切尖锐的悲哀。

      你啊,文字,我的力量太小, 我的才智比不上我的思维。纵使我笔头有雷霆之力,但只有我一人怎么将你正位?当我见到一段光芒闪烁的彩章丽句时,我会赞许那着色绘制你的人。而那种人太少,也不愿追名逐利,遂陷于岚烟雾霭间。我深深地感受到,拯救你只能用一批更饱满、壮健、充满爱的作家,一扫腐朽,开创新纪元。

      这悲歌还会响彻天地多久呢?那批作家现在何处呢?我不知道。我只能尽力用这只笔一点点吃力改写乐谱,我希望有人能听闻我的呼声,助我一臂之力,写下圆满的乐章。

      朋友们——万物常新,不新则殆。创新是最强有力的音符,我愿你能用它找回我的爱。

      找回那遗失的美丽。

      让这悲歌,

      止。

 

 

 

吃橘子

      有一句诗,叫“又是河豚欲上时,”我要改一下。叫“又是金橘欲上时”,不过呢现在金橘已上市了。季节的轮回,确让我不由得感慨。

      橘子甜。卖到我们这里的橘子倒没多少酸的。剥开金黄的漂亮橘皮,用手指甲细细剔去一些白色丝络,再拈一片入嘴,丰沛的甜蜜汁液立即冲入了口腔。橘已下肚,甜仍萦在舌尖。再吃,直到吃完,手掌也溢满清香,久不褪去。

      小学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很喜欢吃橘子。一到秋季,她手中便老捧着个橘子,见人便一笑,且奉上蜜橘一瓣。但很少有人走近她,因为听说她哥哥是XX学校的混混,而且她成绩很差。我却同她做了朋友,只因为她是我同桌。她学习很努力,我很敬佩,但我很好奇她为什么成绩差。

      橘子吃多了,上火。她嘴上便常起燎泡,好了后又马上重新吃橘子。在她的大方馈赠下,我也吃了不少橘子,自然也上了火。一时间,我们对视,看见上唇红肿一片,只能傻笑又傻笑。现在想来,笑在我们的友谊中占了很大部分。平时的日子,除了吃橘子,就是我看小说,他做课辅资料。她说要上附中。那坚定的眼神让我自惭形秽。

      除了我,她没有朋友,然而像我这么不靠谱的人,在学习上也不能给她帮助。我愧疚,但更担心的努力是她的努力是否有效,因为她的成绩,还是差。

      其实她吃了很多橘子。烦闷时,她剥下一瓣在嘴中含着,不吞——为了享受甜蜜,她说。有时她分给我一瓣(当然也有两瓣时),我便觉得她身上也漾满橘香。

      她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被遗弃在橘树上橘子。外表鲜艳扎眼被其他水果不喜,心中一腔甜蜜无处奉献,只能挂在枝头日复一日积赞力量想变得强大,却孤独地,让苦涩慢慢沉淀在内心。

      她因为刻苦学习而日益憔悴。这便是我在小升初前一个月,记住的最后一点事情。

      我为她惋惜。

      但好像事情也不尽然这么悲观。

      前日出行。忽而见到一个女孩向我笑着招手,身边还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正心下疑惑,蓦然却想起来了——哦,是她呀。

      她把过去常披散的头发扎束起来,显得阳光利落。她身边围着的女孩也对她很亲密友好。我问她:“你去哪了呀?”

      她明白了。她大声清晰地说:“二中!”笑得自信、满足,且美丽。

然后她掏出一个橘子,又是一个陌生了却又非常熟悉的一笑:“吃不吃?”

      ……

      我和她漫步在金秋的大道。地面很干净,我们傻傻地笑着,不说话,因为我们嘴里都是含着橘子呢。阳光照在我们脸上,真甜!这橘子,有阳光的味道。

 

 

在同一屋檐下

——学习“文革”历史后有感

      1962年。三年困难时期刚刚过去,国内进行了调整国民经济的任务,需要一批建设型人才帮助挽回经济困难的局面。闻此讯,正留学美国的兰星磊,后来的兰教授毅然放弃大好前程,回归祖国,尽绵薄之力。兰星磊回国备受尊敬,但他并不看重这种尊敬,而是专心工作,与妻儿蜗居于陋巷中,箪食瓢饮,自得其乐。

      乔子和兰教授是邻居。说得亲切一点,温暖一点,就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们确实同在一个屋檐下——老巷中荒废的宅院,两家人共同分享。但乔子和兰教授的身份大不一样。乔子是替人打包的,是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力。而兰教授,别见人家穿得一样朴朴素素,人家可是大知识分子哪,据说领导都得给他好脸色。所以,乔子对兰教授始终抱有诚惶诚恐的尊敬,见了面从不言语,而是快速机械地笑一下,就走开了。乔子想:兰教授,我怎么能高攀呢!

      事情的转机在几个月后。从那时起,乔子和兰教授才算真的在同一屋檐下了。

      那天对于乔子来说是个倒霉日子。打包是力气活,不需什么技术,但付出的汗水要多得多。下班乔子扛了一袋粮食回家,路上,乔子时不时尽力地变换一下姿势,但他仍觉疲累无比,肌肉又酸又无力,浑身浸透了冰凉的腥汗。

      忽然,一个台阶突兀在乔子脚下,他还没反应出来,就在的粮食作用下笔直倒在台阶上,新鲜的血液一下浸红了他的额头。

      醒来,乔子以为自己死了。但他马上看到了兰教授的脸,他正站在床旁与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说话。哦,床,我在床上躺着。这是哪?哦,兰教授的家。兰教授的家?我怎么在兰教授的家?我怎么了?疼。兰教授……工友……血……哦,我的头真痛!好像是工友把我找到家……然后……兰教授!我老婆呢?她在哪儿?一切怎么啦?

      这时,兰教授转过了他的脸,目光柔和地说:“乔三,你醒啦。”乔子舌头木木地不能说话。那医生模样的白脸先生微笑着点点头:“乔三,你命真大。要再迟几刻,你就性命不保了。兰先生救了你。乔三,你还不快谢谢人家?”

      兰教授救了我!乔子心头好像被狠狠擂了一下,他完全由麻木变成激动而造成的更加麻木之中。我,这蚂蚁一样的人,兰教授居然救了我!那可是兰教授,大贵人,他,他太不同了,他把我当个人看!兰教授救了我!

      泪水化为一线,划过乔子黝黑的脸。兰星磊靠近他,拭去那泪,说:“哭什么,你是个大男人。邻里之间是要多帮忙,咱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啊。”

      一种亲切悦目的光辉从兰教授的身上发散出来,点亮了整个小屋。乔子感激地点点头,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暖。

     

      乔子正要把几个地里收的新鲜棒子送给兰教授。他想让兰教授领略一下土地的馈赠。但是,他走进兰教授那副仄的小屋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再走出来,在院子中寻寻觅觅,仍不见踪影。兰大哥呢?他推开院门,揣着他的棒子,站在布满厚重灰尘的巷口。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刺眼的阳光,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尘土安静地躺卧着。

      忽然,尘土舞蹈起来,不是轻柔地在空中旋转,而是疯疯颠颠地四处飞扬,混浊了空气,迷蒙了视眼,让乔子感知到了一种源于大地深处的疯狂——在尘土弥漫间,乔子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呼唤:

      “打倒走资派!贯彻伟大领袖英明指令!”

      疯了疯了。乔子,这个扛包的,穷了三代的,处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忽然翻了身,成了人上人。而那些大人物,一个个都遭逢了挨批斗的命运。乔子的工友中好些人都兴奋极了,走路的架势也不一样起来,还有积极批斗以前领导的。乔子却保持着清醒,他想,干吗呀,大家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的,何必斗来斗去?但文革确实给他带来了生活的优越。他有可吃的了,他有可穿的了,他根正苗红,走到哪别人都不敢怠慢!他的新生儿,乔后祥,自然也在伟大的社会主义哺育下,长得聪慧可爱。在乔子享受着这以前只在梦中出现的幸福生活时,他并不心平气和。他再也没见着兰教授,他的兰大哥。

      他每天受邀去开会,但他从不发言,从不揪人家耳朵,吐人家口水。他只是低头喝茶,听会,他坚持自己的处世原则。干什么呢?我们曾彼此熟悉,彼此微笑,拥有纯朴温厚的人情。我们在同一屋檐下。即使这场闹剧轰烈一时,归根结底,我们还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的啊。乔子心理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乔子不知道自己这颗不识字的“愚昧”头脑,竟在某一时刻贴近了那些高级知识分子的灼见。多年后,历史将见证他的智慧。但还是看看当下。

     

      乔子尽管开会开得很烦了,但他今天还是去了。

      一到会场他就呆滞了。

      兰教授被一个“革命小将”押着,身上贴满了污七八糟的纸片和口号,他被剃成丑陋的阴阳头,他的脸,那么悲凉无助。乔子突然害怕见到兰教授,见到他那饱经凌辱的悲凉面庞。他怕见他受苦,也怕兰教授见到他享福,他把头埋得低低的。会却开始了。

      先是什么招供反革命计划,牛鬼蛇神们一个个地上台来,乔子尽量不去看,不去听。因为一旦谁讲嗑巴了,英勇无畏的红卫兵们就挥起皮带,揪着头发打,宣泄着阶级的苦大仇(下转后中缝)(上接第四版)深,以实际行动教育大众要与右翼分子坚持斗争下去。这于乔子,是痛苦的煎熬,想到兰教授也要遭此污辱,乔子就牙齿打战,恐惧无比。

      但终究兰教授上台了。人家让他坦白从宽,他仰着铁青的脸,说,我不明白坦白从宽是什么,我只知道用我的所学贡献国家,从没什么反革命之心。

      此言激怒了红乔卫兵,子颤抖得更甚。他抬起头。呀,红卫兵们如群魔旋舞,皮带乱挥,或提着长棍木枪,恶狼扑食般向兰大哥涌去!乔子坐不住了。他眼中汪着泪,三步并两步奔向会台上,兰大哥的悲凉的脸在他的视野里愈发清晰,放大,他伸出他无产阶级的臂膊,挺起他三代农工的胸膛,跨着根正苗红的双腿,挡在他的兰大哥面前——

      “你们,疯了!我们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本应相亲相爱的人们啊!”

      兰星磊望着挡在他面前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

  

      我是乔后洋,乔三之子。

      关于兰教授的命运,你们都知道了。后来他虽也挨多次批斗,但大家都不再做出苦大仇深之态了,兰教授“革命”前的平和近人,他们不是不知道。文革结束后,兰教授摘下了帽子,继续工作,最后著书,写回忆录,安然去世。

      在他那一本本已经成为经典的书中,多次描写了我父亲为他挡“批斗”之事,满是感激。三十年后,我对父亲说了这些事,父亲淡然一笑,他们已别离多年,提到往事也只能是这般,温和淡然地笑一下吧。

      而我这后生,却怀着无比崇敬的心,仰望他们高贵的灵魂。

那个年代的人单纯,所以易受蛊惑,所以易发癫狂。父亲却能坚守心中信念,不作践别人和自己。也许是因为兰教授的善良也给父亲心中播种了善良,让他们两个命运迥异、地位如天壤之别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流动着脉脉情谊。这情谊凝着一些最朴实宝贵的东西,在狂风骤雨打烂屋瓦,毁坏屋檐时,会自动地弥补回一些缺失,所以再猛的风,再急的雨竟都击不溃这小小屋檐了。这是我父亲教我的道理。

      情,永远都在那里,在每个人心中。心中有温情,我们便都在同一屋檐下,坚不可摧,无可动摇,又是如此,生生不息。

 

 

 

      蔡博士站在演讲台上,西装革履,意气风发,整个人由内向外散发出不可一世的光芒——但台下没人认为他骄纵,因为任何一人达到蔡博士的成就,自然会显得有一点点不同的地方,这是天才的可爱之处,怎么说是骄纵?

      清了清噪子,蔡博士又眨了下他的眯缝眼,以活泼得不太自然的语气说:“诸位下午好。其他的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得把时间挤给报告我的成就上。”

      众哄堂。尽管这并不好笑——“我与我的科研团队已破解了植物基因的密码。嗯,你们知道,人工驯化的植物里,谷类只是单一糖类和淀粉组成的,而蔬果能提供的能量,往往不能满足一个人的需求,又那么贵。观赏花卉,更是无趣,你喝得下动辄万元的观赏菊做的茶吗?而它的观赏功能,我认为并没多大意义。顺便说一句,艺术家里我只喜欢毕加索,因为他的“立体主义”,倒可以应用到水缸或一次性纸盒上。”

      众又哄堂。

      “所以,我们找到了基因,密码的钥匙——人造植物。”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棵植物的图片,体形很高大,叶片宽厚碧绿,许多枚硕大艳丽的果实掩映在叶片中。

      “我将其命名为‘曙光’,曙光科,曙光属。这种植物简直是上天赐予濒临粮食危机的人类的曙光。大家看,它很高,图片上显示不清楚,告诉你们吧,它高达2米,简直是草本植物中的巨人。这么高干什么?高才能产生大效益。由于它是草本植物,所以长成速度快,多快?一年可以播种七次。”

      台下一下子丧失了安静的高贵,一群科学家抓耳挠腮,满脸涨红,分明显示着质疑。而记者们乐开了花,长枪短炮闪如白昼,笔动龙蛇沙沙有声。

      “静一静,大家。好好看我这孩子——‘曙光’。它浑身是宝,可以解决人类衣食住——没有‘行’?——有‘行’——解决的是所有问题。它的营养价值很高。味道甚至远超春菘冬笋。仅仅是吃一小段茎干或叶片,你将不用吃三天的饭和吞下一大把维生素药丸。果实可以入药。它所包含的化学物质几乎能医治所有人类的病症。先别骚动!那位医生,别吵了!很好!让我说下去!它的叶片老了,是极好的衣料纤维,直接裹在身上也行,夏凉冬暖,所以看!它的纹路多精致!另外,它的根能提炼很多生物油,你能用它调味,也能用它开车!它太完美了!最后,它能在世界各地生长!只要一点点水!它还能产生更多的淡水!天哪,它就是曙光!”蔡博士兴奋得嘴唇哆嗦,然后——他太激动了,居然向后一仰昏过去了。而台下早已人声鼎沸,科学家们因意见不合彼此掐起架来,那“呯呯”的血肉相搏声,与“嚓嚓”的快门声交织融合,最终成了一曲悲创与狂喜的荒诞交响,在特警赶到时,才演奏结束。

      ……

      蔡博士没有申请专利。他说这发明属于全人类。管他的——反正很快,“曙光”农田遍及全球。它们小而精,只占用一点点地方就会生产出整个城市的口粮,这样人们有更多精力建设未来。大家天天吃着甘美的“曙光”,也一天天变得健康强壮。所有的科学家,最后都不得不承认了这项发明的伟大之处,闷闷吃一碗曙光汤煮曙光后,钻回实验室,闭嘴了。但蔡博士却忽然遁世放弃了无限的荣誉,时人多引为谈资。

      李强,C城“曙光”农田的建设人,不无欣喜地说:“以前俺伺候那花呀果呀的跟伺候太爷似的,生怕没个收成,而这‘柿光’(口音问题)自个儿就出落得恁大,恁绿!俺就是愁咋割得快哟!这钱,也就跟这曙光开花样——节节高!”

      他没有说芝麻开花节节高,芝麻这种作物,早就淘汰了。

      大家在“曙光”的滋养下,快乐地生活。而肉蛋之类,成为了过去的饮食习惯,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吃它们,他们甚至认为那有毒。他们只吃曙光炒曙光、翡翠曙光汤、炸曙光茎条、烟烤曙光、滋补曙光煲、曙光拼盘、椒盐曙光……

      ……

      然而,灾难开始了。

      一种病毒无声地蔓延开来。它对人类和动物无害——但是更致命,它对曙光有害,一旦感染上它,曙光就枯黄、死去,只剩一点腐烂的枝叶。很快,人类就发现,他们面临着天大的危机。

      没有其他作物了。曙光替代了一切。而现在,这种植物也将灭绝。科学家无能为力,因为生物科学早已荒废。

      世界上最后一棵曙光在公元2084年倒地。彼时,黄沙漫天,奄奄一息的人类在城市中被困,怒号的阴风也许是被践踏的自然给他们的最后留言……

      然而,中国南海一个偏僻的小岛,阳光正柔柔地洒在沙滩上。这是一个被曙光抛弃的“蛮荒之岛”。一个皮肤黝黑的老人可能没注意到他外面的世界,他只是眯缝着他的眯缝眼,看那远处茂密的香蕉树和椰子树。

      那才是真正的美丽。老人吸溜了下鼻子,仿佛嗅到了风中泥土与椰子的甜香。阳光随着温柔的海浪起伏着,老人将一颗苍老的心在阳光下晒得说不出地自在。

      “曙光”从未存在,因为真正的光芒伴随我们太久,我们竟忘记了它们。我们抛弃这光芒,去寻求虚假的曙光,却陷入最幽深的黑暗,却不自知。

      聪明人则会另择一路——所以,你的决定?

 

      【写后扎记】

      转基因取代了非转基因,家家户户自己种菜被工业化模式替代。诚然,这样能生产更多粮食,解决燃眉之急,但农业产品的单一化、效益化不能不说是另一种危机。美国是农业大国,然而近年来它也正在采取措施来丰富农产品。我看到中国——这“以农为本”的传统国家也一步步走向农业工业化,农民数量减少,大家更乐意坐在电脑前就控制种什么种子,浇多少水……土地由万物之灵变成机器,生产粮食的机器。她不复馨香!杂交水稻是很好,但像我姥爷那一辈的农民都说杂交水稻不好吃。科学家们越来越致力于研究新农产品,更高效更经济。我害怕有一天农民这个词没有了,土地这个词没有了,站在大棚里的都是全能植物,坐在电脑前的都是李强,而大家还很开心。《乡土中国》里说,土是可贵的。我要说,感知土的过程也是可贵的。拯救土地,拯救种子是我们在经济高速发展外还要考虑的任务,我们也要让年轻一代明白这个现实。我不是反转基因者,我只是希冀能出现那微妙的平衡,毕竟大家都不想某一天的拍卖会上,一棵萝卜秧卖得比乾隆爷的板指价还高。这样这篇粗制滥造的小说,也能有一点可喜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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